"媽，我柜子第三個抽屜里的東西，等我走了再看。"

收到這條微信時，我正攥著老年手機在超市搶雞蛋。屏幕突然蹦出來的小紅點嚇得我差點把雞蛋捏碎——這是我那個三年沒回家的兒子建軍，第一次主動給我發消息。

一、不會打字的母親

我攥著手機的手直打顫。收銀臺前的人群開始騷動，后面的大姐用胳膊肘捅我："老太太還結不結賬了？"

"馬上馬上..."我哆嗦著把雞蛋放進塑料袋，指紋在手機殼上蹭出油印。柜臺上的促銷喇叭還在喊："特價雞蛋每人限購三斤！"可我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。

建軍上次回家還是三年前清明。那天他跪在他爸墳前燒紙，新買的西裝褲膝蓋沾了兩塊黃泥。我蹲著用濕毛巾給他擦，他猛地站起來："媽，別擦了，下午還要趕飛機。"

那件沾著泥的西裝，現在還掛在我臥室衣柜里。

二、拍一拍引發的疑云

"王姐快來！"隔壁老趙頭舉著手機沖進我家時，我正在給建軍的西裝噴防蛀劑。他孫子剛教會他用微信拍一拍，老頭兒現在見人就拍。

"你看我拍小劉大夫的頭像，蹦出來個'核酸報告'！"老趙頭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出咔咔響，"建軍給你備注的是'媽'對吧？你拍他試試！"

我手一抖，防蛀劑噴到老趙頭眼睛里。他邊揉眼睛邊搶我手機："你拍這個'媽'字！"

屏幕上跳出一行小字：你拍了拍"媽"說今晚月亮真圓。

"這是建軍前年中秋設置的。"我摸著起霧的老花鏡。那天我給他發了個60秒語音，說鄰居都收到孩子寄的月餅了。半夜兩點他回了個句號，第二天門口多了盒順豐冷鏈的鮮肉月餅。

老趙頭突然怪叫："哎呦建軍又拍你了！"

我手忙腳亂點開對話框，建軍那邊顯示：對方拍了拍你。

我的手機突然震動，建軍又發來條語音。點開卻只有滋滋的電流聲，像有人把手機揣在口袋里走路。

"媽，柜子第三個抽屜..."建軍的聲音忽遠忽近，背景音里隱約有救護車的鳴笛。

三、抽屜里的秘密

我抖得開不了鎖的抽屜，是老式樟木箱改的。建軍他爸肺癌走的時候，攢的三十萬存折就在這個抽屜里。

銅鎖"咔嗒"一聲彈開，霉味撲鼻而來。最上面是建軍的小學三好學生證書，塑料封皮都脆了。底下壓著個牛皮紙袋，封口處用透明膠粘著張字條："媽，我柜子第三個抽屜里的東西，等我走了再看。"

紙袋里掉出三樣東西：

泛黃的出院記錄：患者李建軍，2021年3月確診聽神經瘤撕碎的離婚證：持證人照片被撕掉一半二十張火車票：xx→xx，2020-2023年，每月16日

最后飄出張超市小票：礦泉水24瓶裝，2023年4月15日，xx超市

我癱坐在水泥地上。建軍每個月16號都給我打電話說在出差，原來那天他都在火車上。

手機突然瘋狂震動，建軍連發三條語音：

"媽，現在按我說的做""打開微信拍我十下""快！"

四、拍出來的真相（20%）

我哆嗦著連拍十下建軍的頭像。每拍一下，對話框就蹦出一段語音：

第1拍："媽，我右耳聽不見了"第2拍："醫生說瘤子壓到神經，手術可能面癱"第3拍："小芳帶孩子走了，說不能讓孩子有個殘疾爹"......第9拍："每月16號我都坐最便宜的綠皮車回家"第10拍："在您樓下便利店買瓶水就走"

最后彈出一段視頻：凌晨三點的某地站臺，建軍拖著拉桿箱走進K520次列車。他右耳貼著紗布，左手攥著瓶礦泉水。

手機又震，建軍發來張CT片子："今天剛做的手術，媽，我能聽見了。"

我摸著抽屜里那疊車票，票根上的日期都是15號——原來他每次都是半夜到家，在我樓下待到天亮。

窗外飄來槐花香，和建軍小時候一個味道。我對著手機拍了兒子一下，這次跳出來的提示是：

你拍了拍"兒子"說回家吃飯

（全文完）

【后記】后來我才知道，建軍設置"拍一拍"觸發語音那天，正是他確診的第三天。那些沒發出的60秒語音，都藏在這個笨拙的科技功能里。現在我和老趙頭成立了"拍一拍互助組"，專門教老人用這個功能聽兒女的心里話。昨天拍老李太太女兒的頭像，蹦出來句"媽，離婚不是你的錯"。老太太當場哭濕了三張紙巾。